收敛起得意,一定要把脸上的得意收了,收了!
田蚡别的优点暂时没有,考虑到自己的小命,自是万万不能让自己死了。
立刻哭丧了脸,抱起两箱金饼走了。
王娡心里七上八下的,拉住刘仪问:“你舅舅能不能?”
“不知。”刘仪不敢保证,田蚡到底有用没有用,谁也说不准。
人放出去,如何行事,大方向刘仪说了,小方向在各自的把握,也就是看田蚡有没有几分真本事。只要有真本事,自有他立足的机会。
说来刘仪对大汉的历史所知不算太多,自家舅舅的小人行径,不知道在历史上有没有露脸的机会。
微蹙眉头,刘仪丢开不理,准备休息去。
王娡另一桩事都憋了好久了,这会儿可算是终于能够问清楚了,“宫中好几位夫人美人被罚,你去跟你父皇告状了?”
“是。”刘仪虽然尚未开口,确实也算是告了状。
“你,你……”王娡心惊肉跳,刘仪是真敢的啊。
刘仪沉下脸道:“谁让他们欺负彻儿。把彻儿当了球踢。今日他们能拿彻儿当球踢,来日不定如何为之。既然我先前再三警告他们都听不进去,便让父皇出手。”
有言在先,好言相劝,对方不当回事,甚至更多是直接的无视。
哼,好啊,她也不跟他们说道,莫说是正主了,便是他们那一个个教不好儿子的母亲,也一并受罚,有何不可。
“一下子得罪那么多的人,你可真是……”王娡操心的啊,一下子刘仪把人都得罪了!
岂料刘仪道:“我没有开口告状,是他们自己做贼心虚,到父皇面前惹了父皇不喜。”
王娡一滞,拿眼打量刘仪,“你不是说你告状了?”
刘仪点了点头,“告状也不是一定要开口不可。我把彻儿带过去,他们自是害怕。一害怕便犯了糊涂,着急忙慌的到父皇跟前,无论是认罪也好,请罪也罢,比我开口要好得多。”
自己坑自己,刘仪以为最好了。
王娡一时竟然无可反驳。
似乎,好像,是那么一个道理。
可是,可是,刘仪竟然做到了。
“父皇是个只做不说的人。他不会事事张口,却会观察人,也会看人做事。”刘仪对刘启这个父亲,早琢磨出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。
只做不说,端看你能不能领会。领会到了,自会认可你。若是领会不到,也是不会愿意再多看几眼!
说要求高也高,说要求低也低!
刘仪提点王娡道:“朝堂上要立太子了。”
此言落下让王娡一怔,若说宫中的人没有野心怎么可能。
王娡更是!
她舍弃的,放弃的,怕是无人知晓,她岂能甘愿……
“会不会?”王娡是不死心的。朝堂上的事,刘启不会样样告诉他,却是有可能告诉刘仪。
摇头,刘仪非常肯定的道:“不会,没有任何可能。但,太子而已,在父皇。”
不难看出刘启并不算太想立长子刘荣为太子。刘荣其人……太过软弱,而且是个习黄老之术,也极为认同无为而治的人。
无为,刘启是个有意无为而治的人吗?
刘启登基三年,他如今打的是何盘算?
削藩,出击匈奴!
哪怕不能两件事一起做,能做成一件也是要做的,更应该为后续的事早做准备。
王娡不知怎么的想到另一层,“皇后?”
皇后,如今的皇后姓薄,是为刘仪的曾祖母薄太皇太后的娘家人。可是薄皇后多年无子,而薄太皇太后在去岁也去了。
若立太子,按规矩那是立了太子后,也要立太子之母为后吧。
“不会。”刘仪非常坚定的回答。刘启明显是不太乐意立太子的,因为对刘荣的不满意。可是如果朝堂上逼得太急,为了稳住一定的人心,他会选择立太子。
立太子却不换皇后,来日若是想废太子,只需要废一个太子,可比既废太子也废皇后要容易。
大汉的皇后是有兵权的,权力在手,会让多少人不得不正色以对,刘启有数。
王娡有心再问,刘仪道:“一切都在父皇。”
刘启此人,是个会暗中观察人的人,他不多说话,只看人做事。
因而刘仪跟在刘启身边的时间一长,不知怎么的,也养成了观察人却不太喜欢说话的习惯。
不算是太好,也称不上坏的习惯。
王娡知不能再多问了,而刘仪提醒道:“南宫和隆虑,母亲多教一些,莫要将一应心思都放在彻儿的身上。”
“不是一直都有你教。”王娡不以为然的张口,刘仪抿唇与王娡对视,眸中不知不觉聚拢了寒意,“那我以后领她们在身边教。”
刘仪不是不能教。只是王娡把心思都扑到刘彻身上,刘彻才多大,能教了什么。自打刘彻出生后,王娡何时多看两个妹妹几眼了?
“我教,我教。你还是多领了彻儿到你父皇跟前。”王娡焉能不知,刘仪是可以自由到未央宫的,想进能进,何时都成。
比起在她跟前,自然是刘彻跟到刘启跟前更好。
各自的心思,王娡哪能不敢承认。
“母亲若是太偏心,我会告诉父皇。”偏心,重男轻女,别人的事刘仪管不着,可是她们家的事,刘仪能管。王娡若是太偏心,她是不需要母亲的疼爱,怎么样都可以。还有两个小的确实还小,是断然不能的。
她代替不了母亲的位置,况且王娡的心里不定还有多少事。
自打出生以来,王娡对刘仪算不上太亲近,直到刘仪渐渐得刘启喜欢,王娡的注意力似在落在刘仪身上。
王娡有不少秘密,刘仪若有所觉,却是不可能也不会透露太多。
谁能没有些秘密,有秘密也不妨事,不影响眼下就成。
王娡让刘仪正色以告,只好答应道:“母亲没有偏心。”
“父皇只看人怎么做事,也教会了我,莫看一个人怎么说,要多看人如何行事。母亲,我不傻。”王娡自己是怎么当母亲的,刘仪心中有数。正告之意是希望王娡能够收敛些。
“凡事只要母亲不太过,父皇能容,我也能容。倘若过了……”刘仪抿住唇,威胁母亲的事让刘仪其实也不太好受。然而她心里也是攒了不少火。
王娡一滞,赶紧保证道:“以后不会,我保证以后都不会。”
刘仪得刘启宠爱,为她带来多少的宠爱,王娡自是心中有数。
瞧刘启叮嘱厨下要都投刘仪所好的样儿,旁人何值得刘启放在心上。
那么些个孩子里,怕是刘荣一个长子也不曾。
刘仪能让王娡得宠,也有的是办法能够让王娡不得宠。
纵然在王娡的心里,压根不认为自己关心儿子有何不可。
女儿嘛,又不能……
也不对,刘仪为她带来的利益,她别给忘记了。
因而王娡关注的孩子,一个刘仪,一个刘彻,丝毫不认为有何不可。
可是,刘仪出言警告,证明她看不过眼了,都把刘启推出来了。
王娡明白,她是莫要当作听不见,也听不进去。
母女算是达成共识,刘启有事交代刘仪去做呢。
第二日一早,王娡领了三个女儿加一个小刘彻往东宫的方向去。
东宫,在大汉朝至今为太后居住之处。当今太后是为窦猗房窦太后。
老太太不年轻了,眼睛还瞎了,平日居于东宫内,妃嫔们偶尔前去请安,一应孙子孙女们,到了窦太后的跟前,也是费心讨窦太后欢心。
窦太后共生了一女两子,女儿是为馆陶长公主刘嫖,两个儿子分别是刘启和梁王刘武。
小儿子是当娘的心头宝。在窦太后的心中,最惦记的莫过于小儿子刘武了。
只是孩子长大了,也是要就藩的。
离得远了,窦太后惦记更多了,得了好东西是第一时间的想到小儿子,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尽都给小儿子送过去。
自刘启登基以来,给梁王刘武的赏赐,封地,权力,那是一加再加,加得朝堂上的人都好些有意见,一再劝说刘启了。
那是刘启想加的吗?分明是老太太一再为小儿子讨赏,窦太后认为,大儿子得了天下江山,到了小儿子那儿,理当让小儿子也能分得半壁江山。
啧,两个儿子,一人得半壁江山,当娘的想法不少,主意也是不少的,只不知后果老太太是不是考虑过!
刘仪在汉宫里见过了各种各样的大戏,进了宫的人自是想方设法争宠的,既争的权,也争的是利。
嗯,还有各种各样的绫罗绸缎,金银饰物,又怎么能让人不争。
“太后。”刘仪一个晃神的功夫,已然到了东宫,一阵阵请安的声音把刘仪唤回神来,刘仪亦顺势低下头。
满院的妃嫔,个个都是美人,刘仪扫过后,不知是谁推了刘仪一把,将刘仪推到前面那银发的老太太跟前,老太太正是刘仪的祖母,大汉的窦猗房窦太后。
“平阳?”老太太眼是瞎了,心却是不瞎的。
“是。”刘仪也无所谓,得了宠让人妒忌,又不是今日才发生的事。
波澜不惊的刘仪礼数周全回答,窦太后伸手道:“来来来,过来我这儿。”
刘仪自无不应的,窦太后拉住刘仪的小手,且问:“昨日听说你找你父皇告了状?”
“是也不是。”刘仪既敢为之,也是不怕告诉任何人,便是当了刘启的面刘仪也不掩饰自己的算计。
算计怎么了?不可以算计?
窦太后笑问:“怎么说?”
“见彻儿让人拿了当球踢,我自是要寻他们麻烦的。可惜人跑得太快,我找不着人。一个个去找太麻烦了,因而我往未央宫去,也无须告诉父皇,做贼心虚的人为免受罚,可不就自往未央宫去。只是啊,请罪有请罪的罚法,不知错处,也有不知错处的罚法。在父皇那儿动心眼,诸位娘娘怕是不太成。”刘仪道出昨日一个个的心思,请罪不能好好请,管不好儿子的嘴,更让人闹了起来,刘启于是罚了。
闻此言,窦太后笑了,“一个个自作聪明。”
刘仪认同,自作聪明的认为,刘仪领了刘彻去未央宫一定是告状,为免刘启听信她的一家之言,三人结伴,领上儿子一道去,谁料他们自己把自己卖了,也把自己坑了。
当然,明面上刘仪自不可能显露出来的。
窦太后握住刘仪的手道:“怪不得你祖父在也喜欢你。”
祖父啊,刘仪亦想起那逝去的老者,时间过得是真快。
“祖父只是觉得我好玩。”刘仪认为那一位祖父是真认为她好玩而已。
窦太后拉紧了刘仪的手道:“能让你祖父认为好玩的只有你一个。”
刘仪不吱声了,祖父汉文帝刘恒呢,也是个有意思的皇帝,瞧着无害,却是真正做到杀人不见血。刘仪听说了刘恒做下的事,由衷的竖起大拇指,必须要给予肯定。
“往后在我跟前都别动心眼,当我的面都敢动手脚,我不查是给你们留面子,若是昨日陛下对你们的教导依然不能让你们长长教训,莫要再肆意行事,我可以再教教你们。”窦太后在宫中活了多少年,见过的事,那些人争过的宠多了去,怎么可能不知眼前的人们的用意。
哼,莫不是他们还想让刘仪在跟前闹起来。
“妾谨记。”一应妃嫔无论是怎么想的,亦明了她们若是不听,刘启罚了人不假,不代表窦太后不能再罚。
刘仪乖乖跽坐在窦太后身边,不多话。
但后来刘仪在窦太后耳边一阵低语,叫窦太后一愣,随后惊喜相询,“可以?”
“可以。”刘仪非常肯定的回答。窦太后喜形于色,“好好好,没白疼你。”
刘仪浅浅一笑,众人不解刘仪是又怎么哄了窦太后高兴了。
很快他们便知道了。
刘启突然下诏,让梁王刘武回长安。
怪不得窦太后高兴,窦太后也是想小儿子了,无奈一直寻不着一个理由,只能是天天想,日日念,如今刘仪竟然能让刘启点头让刘武回来,真真是好孩子。
“多谢父皇。”本来刘启便有意让刘武回来,还让刘仪借此事到窦太后那儿刷上一波好感,以令窦太后以为,是刘仪出面说服刘启的,只为解窦太后思子之苦。
明明窦太后不过是帮刘仪说了几句话,流露出庇护之意,刘仪便如此投桃报李,自是让窦太后心里喜欢。
刘仪对刷好感的事不算太热衷,反正刘启这儿已经刷满了。她一个当孙女的,在一应兄弟中也不是最显眼的那一个,况且窦太后最喜欢的当属馆陶长公主所生的外孙女陈娇。
刘仪不至于跟一个孩子争宠,窦太后心里也有主意,不是好哄的人,否则也不会总以为刘启对刘武不好,一天天的希望刘启能够给到刘武更好的权力,更多的兵马。
如果不是因为刘启有意削藩,以后的日子怕是要用得上刘武,刘启是真不想见刘武。
“不过是一句话的事。你祖母的性子,得了她喜欢是好事。”刘启咳嗽好得差不多了,谁能想到他这病了许久,最后竟然还是刘仪想法子治好他的咳嗽?
刘启搂过刘仪的肩,“我知道你不喜欢到你祖母跟前争宠,不争可以,也要让你祖母高兴。讨她欢心不容易,能够让她如愿有何不可。”
点点头,刘仪明了刘启话中之意。
“听说你为了让田蚡便宜行事,把你这些年得的赏赐都给了他。”刘启听说另一回事儿,因而有此一问。
刘仪道:“出门在外,用钱不方便怕是不好办事。既然要他把事办好,山高皇帝远,权是给不上了,钱,让他只管花。”
相当的大气,非常的爽快!
刘启是真乐意和刘仪在一块,小小年纪便懂得用人,也知道怎么让人为她所用。怎么那么的聪明呢?
“好,很好!”刘启赞许归赞许,末了让人又给刘仪送去了好些赏赐,一眼看下来,比刘仪给田蚡的还要多得多!
刘仪一愣,王娡是不由的捂了心口,刘仪当时给钱的时候就说过,田蚡那儿只管用钱,缺啥都不能缺了钱。没钱再来寻她。
当时王娡在想,刘仪是把近些年得的赏赐尽都给到田蚡了,怎么还会有钱。
得,她操的哪门子心!
想到这一层,王娡自是不会再管刘仪的事,总归无论她怎么安排,都合刘启的心。
刘仪思量了些许,三军未动,粮食先行,要是打起仗来,怕是哪儿都得缺钱。
钱啊钱,那得要很多很多的钱。
思量再三后,刘仪让王娡把其他的舅舅请进宫来。
王娡……
舅舅,一个田蚡算是勉强入王娡的眼,其他人未免太老实了。
“你那些舅舅你是知道的,唯有田蚡舅舅算是有些眼力。”王娡能怎么办,只能是尽可能的说服刘仪,莫要再把其他的人弄来。
“不老实的人想办法闯出一片天地,老实人有老实人的做法。母亲瞧不上舅舅们的老实,我是认为上佳。您帮我请舅舅们进宫,我自安排。”刘仪的事自不可能样样跟王娡说得分明,钱的事要解决,节流不如开源。
做生意的事,刘仪其实不算太懂,可是她手里有懂的人。
是吧,刘仪不能总惦记刘启的赏赐,等以后仗打起来,缺钱的地方多了。
得开源!
一时半会儿怕是刘启顾不上这一层,做生意,刘仪那儿有现成的生意,糖。
“白糖?”王娡当看到刘仪让人弄出来的白糖时,眼睛都直了。
一旁那一个瞧来老实的三十岁左右的青年,正是刘仪另一个舅舅王信。
要说王娡和田蚡那是同母异父的姐弟,眼前的这位王信,是同父同母。
比起田蚡,王信长得自然是好看得多了。
“对,白糖。舅舅做糖果的生意吧。白糖有,别的糖色,瞧这儿里。”何止是白糖,其余的糖果颜色也一道做出来了。说来也是因为帮刘启制止咳的糖浆,医女们在那儿试啊试的,不知怎么的竟然做出白糖来,刘仪当时瞧见人都傻了。
制糖,怎么制来着?
原谅她是一个五体不勤的主儿,实在是不知。
可是,可是,她动不了手,她能提要求,让人做。
能人众多的宫中,瞧把糖弄出来了。
白糖,多好看!
刘仪自知糖的生意是暴利。
要不是见刘启最近太忙,刘仪都想把生意交到刘启的手中。只是刘启那儿怕是也顾不上。既如此,不如先试试,也好让一家子有些事儿干,能在刘启跟前露露脸。
“玉渠。”刘仪唤一声,旁边自有一个女郎上前,宫人打扮,十七八岁的模样,长得清秀。
“此女擅长经商,舅舅只要听她吩咐照做便是,余下的无须舅舅操心。”刘仪是因为在外面不好行事,只好让王信出个面,顶个招牌。“倘若后续有人想抢生意,无须一开始亮出招牌,我也是等了他们闹。”
王娡的心再次一提,“不成。长安多少达官贵人,我们家,我们家岂是对手。”
是啊,糖是多稀罕的东西,尤其是白糖。
一准到头来会闹大,闹得人尽皆知。
利的事儿,谁不是见利眼开,刘仪还不让人暴露身份,那不是要让人往死里的欺负人吗?不成不成,万万是不成的。
岂料刘仪道:“母亲放心,不会让舅舅吃亏的。舅舅要不要试试。我能保证此事若是舅舅做成,来日未必不能封侯。”
瞬间王信激动了,王娡本来要阻止的,此时也说不出阻止的话。
封侯啊,大汉是无功不得封侯的,刘仪并非那夸下海口的人,王娡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。
侯,有谁不想封侯?
那不是不想,是不能,是做不到!
有人跟你说,听我的我能让你封侯,你不试试?
“我都听公主的。”王信是老实人,老实的守规矩,也老实的听话,刘仪不用坑他一个舅舅,若非有些事刘仪当真能够做到,刘仪断不会开口。
刘仪指向玉渠道:“听她的,她让舅舅干什么你就干什么。”
可不是吗?要是不听话的人可是不能要的!
王信望向旁边的玉渠,玉渠面容平静的与王信福福身,十分有礼。
“好。”听话嘛,王信自知一向是个听话的人!
更新时间:2025-10-03 08:26:52